又是一年端午。
日子如水,匆匆忙忙地流,在按部就班地上班、地铁、下班中,忽视了很多的生活情趣。铺天盖地的“618”广告狂轰滥炸,让我倏然意识到:端午了!
电商平台上层出不穷的端午粽子,汇成缤纷大海的五彩绳,各地激动人心的龙舟赛……是热热闹闹的端午,是现世的端午。于我,数十年前,有一个端午,静静的、迷茫的端午。
二十世纪,大米对于胶东人来说是稀罕物,就是日常来客人时,才取一小把大米,加几大瓢甘甜的井水,熬一大锅米汤,白白香香的,无比的美味。糯米更是少见了,所以端午时,吃不上粽子。粽子这个端午的符号于我是个陌生的名词。能吃上粽子,是八十年代末的事了。
小时候,没有粽子,我也能知道端午来了。初夏的早晨,睡饱了起来的我,迷迷瞪瞪中,会发现手腕和脚腕上,都系上了红绳。揉着睡眼去问忙着给一大家子人做早饭的姥姥,她说:“过端午了,系上红绳,蝎子毒虫不敢咬你小胖手。”出门,小姨正将一大把高高的艾草和麦子拧到一块,踮起脚放在门楣上。问她为什么,她也说不出名堂,只说过端午了,家家都放艾草麦子。
红绳子戴的时间久了,变得黑乎乎脏兮兮的,就去找姥姥想摘下来。姥姥不许,说要等大河发水了,再剪下扔河里流走。小孩子玩起来就忘了,也不记得后来是什么时候剪下,不记得是不是扔河里了。
等五六岁的时候,我就有印象了,大概拂晓时分,姥姥轻轻抓起我的手,给我系上红绳,脚腕也系上。我模模糊糊听得到她剪断绳子并打结的声音,轻轻给我盖上被子并拍拍我“小胖孩,接着睡吧”的声音。然后她下炕,去灶间忙去了。在叮叮当当的早饭声中,我翻个身,继续睡。
回自己家后,母亲是个粗枝大叶的人,照看三个孩子。我就再也没戴过端午绳。
现在,知道了端午绳是五彩的,可是我的姥姥没有五彩线,只有一条红绳。知道了戴五彩绳是为了孩子安康,可是我的姥姥已经不在了,再也没人在黎明时分,轻轻地抓起我的手,给我戴上端午绳,轻轻地拍着入睡。
千年端午,沿着千里长河,绵延漫长唯有那一根红绳系在我心里,一如千年相思。
(作者单位:北京建工新材公司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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